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话可以乱讲,梦不能乱吃 作者:青草糕 文案: 道长不做梦。 道长捡到一只不会打架只会食梦的神兽。 道长把它当妖怪看管,对方勃然大怒。 道长信了它是神兽,要把它放了,对方却百般撒娇卖萌赖下了。 直到某一天,纯良无害的神兽打了个嗝,飘出一段梦絮,被道长读开—— 画面上他自己青衫微敞,正吻着她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 道长疯了。 其实这是一篇神兽倒追史。 又甜又萌的中短篇,真的不收藏吗?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欢喜冤家 甜文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梦,择彦 ┃ 配角:赵二麻子之类的围观群众,乱七八糟的妖怪助攻们 ┃ 其它: ==================   ☆、神兽被抓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百科上的梦貘长得太丑了我无法容忍它做女主,所以我改了设定。   什么传说啊典故啊山海经啊在本文统统不作数,一切按照作者设定来。   脑洞文,别考据。   赵家村这两天鸡犬不宁。每天早上,赵家村的老大爷老大娘们搬了个长凳坐到自家门口唠嗑,就能看见赵二麻子被他媳妇一路撵出来,捂着脑袋边跑边骂:“臭婆娘!看老子不休了你!”   他媳妇跑不动了就站在原地,手中一根扫帚在地上戳得哗哗响,嗓音高亢:“死混球,休了我谁养你娘?”她冷笑一声,“难不成是那个卖辣椒的小娘们?”然后对着赵二麻子的背影狠啐一口,再骂骂咧咧地拖着扫帚回了家。   今天依然如此。村长捧着饭碗靠在门边,一边哧溜哧溜地喝粥,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赵二麻子从门前跑过,喊道:“喂二麻子!你那婆娘走了,放心去找小辣椒吧!”赵二麻子哼了一声,放慢脚步,出了村。   村长在门口喝完粥,端了个空碗回头,猛地看见一个高大人影无声无息站在自己旁边,唬了一跳,赔笑道:“哟,打扰到道长清修了吧?对不住对不住,咱们乡下人就这个德行。”   “无妨。”那人拢袖而立,宽大的天青色衣袍罩在身上,无风自动。头顶发髻以玉簪固定,那玉簪通体碧透,光华流转,一看便知绝非凡品。他看上去年轻得很,却眉眼沉静,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村长放下碗,舀了一碗新粥放在桌上,推了推几碟佐菜:“道长吃点吧?”   “多谢。”宽大广袖拂过椅凳,道长姿态端正地坐下,默不作声开始吃饭。村长站在一边,看得眼神都直了,他何曾见过仪态如此优雅的人物!不由更加恭敬,道:“道长昨夜休息可好?”   道长却不回答他,直到用完饭,放下碗筷,用绢布擦净唇角余痕,方说:“尚可,有劳了。”   村长忙道:“不不不,这是应该的。道长途经此地,既发现有妖物作祟,愿意帮大家除妖,实在是大功德一件,我们感谢您还来不及呢。”   外面响起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那二麻子又怎样了啊?”   “啧啧,他最近和那小辣椒不清不楚的呗。”   “你们知道什么,他婆娘亲口告诉我说,她这两天早上醒来都发现二麻子,咳咳……那什么,不太干净……哈哈……他婆娘要教训他,他又喊冤,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声音渐渐远去,道长脸色沉沉。村长偷偷觑他,心想:这帮婆娘整天说些不害臊的话,也不知道长听懂了没有……   “那赵……赵二麻子方才经过时,贫道总觉得不对劲。”道长忽然道,“今夜您不必管贫道了。”   “晓得晓得,道长要捉妖。”村长突然醒悟过来,“莫不是和赵二麻子有关?”   “尚且不知,贫道先去试探一番。”他站起身来。他途经此地,直觉此村有异,却又没什么证据。   村长忙道:“好好好,辛苦道长了。”   傍晚时分,赵二麻子叼着牙签回了家,却发现他媳妇竟一反常态地安安静静坐着,看他回来了,温言道:“回来了?在外面吃过了?”   赵二麻子瞪着他媳妇,如同见了鬼。他媳妇依旧和颜悦色道:“既然吃过了,便快跟我进屋去见位道长。”赵二麻子一脸莫名地跟着进了卧房,看见一名天青衫子的年轻男子手中捻着几根透明丝线不知在房柱上绕什么。“这,这是……”   道长回头,声音温润谦和:“这位乡亲,贫道怀疑您家中遭过妖。”   “妖?!”赵二麻子吓得连连后退,眼前的年轻人看着颇有几分本事,由不得他不信,“什,什么妖?会吃人么?”   “尚且未知,今夜二位像往常一样入睡便可,贫道在屋外守着,若有什么异动也无需惊慌,贫道自会保护好二位。”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赵二麻子连声道,余光瞥见自家媳妇殷勤地捧了碟水果献宝似的递到道长面前,笑如春花,不由恶狠狠地剜她一眼,粗生粗气地咳了咳。哪知他媳妇不为所动,还端出十二分的温柔腔儿问道:“道长忙了许久,可要用点水果解乏?”   赵二麻子差点背过气去。他的婆娘他还不了解么,平常对他说的都是些“二麻子!你又滚哪去了?还不给老娘死回来吃饭?”之类的粗鄙字眼,何时这般有文化了?女人啊女人!赵二麻子不敢对道长不敬,只在心里冷哼一声,出了门去。   夜深人静。清幽月色从半掩的窗缝中漏进,透出几分别样气息。赵二麻子硬挺挺地和衣而卧,大气不敢出,也不敢随便翻身。他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低声道:“现在该有子时了吧……我,我睡不着。”   他媳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也睡不着……”   “噤声。”道长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飘出,浸了夜色显出冷意来,让床上二人生生打了个冷战,再不敢多话。   不知过了多久,窗扉微开,发出窸窣声音。赵二麻子情不自禁地睁开眼,瞧见一团黑影从窗户中探进屋来,冷汗登时冒出,情不自禁开始发抖。他媳妇也微睁了眼看清了这一幕,下意识要尖叫,却忽然想起道长告诫,生生将声音化作力量,掐着赵二麻子的胳膊不放。赵二麻子痛苦地闭上眼。   那团黑影柔软灵活,在窗沿上趴了一会儿,才轻轻地贴墙滑到地上,往床边走来。它睁着一双蓝幽幽的眼,在黑夜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忽然,它停住了脚步。床上的一方被子颤抖得越来越明显,那黑影呲开雪亮的牙,掉头沿原路返回,往窗外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梁柱上几根丝线蓦然一紧,迅速缚住黑影。那黑影始料未及,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丝线卡进肉里,痛得它吱吱乱叫。门扉大开,道长身披霜华脚踩月色而入,口型微微一动,丝线撤下,那团黑影被他抓在手中,刚要尖声大叫便被禁言咒砸了个准。   赵二麻子挣开媳妇的手,一骨碌从床上翻下,对着道长一个大磕头:“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那黑影仍在挣扎,道长又下了一道定身咒,才淡淡道:“妖物已除,二位可以安心入睡了。”说罢,便转身离开。   但人家哪里还睡得着。   道长不再管赵家的事,走出小院,对着月光举起手中妖物仔细观察。妖物被下了咒动弹不得,浅白色的绒毛在月光下透亮如缎,四肢微微蜷起,形状模样都不在妖物志上有记载。道长略感疑惑,对上它一双蓝幽幽的眸子,心中莫名一动。   那眼神,饱含着幽怨与愤怒。   一大清早,道长便向赵家村众人辞行,大家表完谢意之后又纷纷表达了对他臂弯里那萎靡不振的妖物的好奇心。妖物只露出了两只耳朵,一身毛皮在晨曦中微微发亮。有胆大的小孩凑上去要摸,立即被爹娘拉了回去:“臭小子,不要命了?”   “妖物已除,众位乡亲请放心,此妖交由贫道处理。”道长淡淡道。   赵二麻子的媳妇从人群中挤出来,举着手里的包袱说:“道长道长,途中多艰险,带点吃的吧,这样才有力气!”   道长微微一笑,晃花了赵媳妇的眼:“多谢,不必了。”   赵媳妇默默地退了回去,脸上却带了痴笑,被赵二麻子狠狠一拍脑袋:“你干什么你!丢人呐!觊觎道长,你有资格么?”   他媳妇不耐烦道:“是是是,我没资格,还不是你没出息,现在老娘只能对着这样的俊俏儿郎随便想想。”   两人犹在吵闹,道长却已经走远了。   道长走在路上,思考着如何处理这个没有记载的妖物。他坐下来,解了妖物的禁言咒,说道:“看你修炼有段时日了,会说话吧?妖修炼也不易,贫道只问,你可害过人?”   妖物怒气冲冲道:“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我是血统高贵的神兽梦貘!别把我和低贱的妖类混为一谈!”明明一双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射而出,发出的声音却竟然是少女音色,生生失了几分气势。   “神兽梦貘?”道长露出一丝诧异神色。   那小小的神兽哼了一声,想炸毛却被定身咒束缚住。它恶声恶气道:“快除了这劳什子咒!我才没那个兴趣害人,对你们凡人的血肉之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有你们的梦才有点意思,吃起来也不错……”   “食梦?”道长闻所未闻,“神兽何以食梦?”   “愚蠢的人类呵,”它露出鄙夷的眼神,“你没见过的神兽多了,食梦又怎么了?”   “口说无凭,既是神兽,为何不会术法反为我所擒?”   “神兽又不是个个会上天入地,我们只是血统高贵。你们人类贵族难不成个个都能文善武?”   说得好有道理。“原来你是神兽中的酒囊饭袋。”道长了然点头。   “你——”神兽气得要吐血,“你管我如何,你这死道士!快放了我!昨晚上被你害得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道长慢条斯理道:“你身上的确没有血气与妖气,但我仍需观察你一番。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修道之人,既然你饿了,这里还有一点干粮,你吃了吧。”   “谁要吃这种烟火气的东西……我只吃梦!”神兽嫌弃道,“死道士,你要么现在睡觉做个梦出来给我吃了,要么赶紧放了我让我自己觅食去!”   道长眉心微微抽搐,不再多言,想了想还是封上了禁言咒。神兽口不能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道长掸掉身上草叶,抱着神兽站起来,继续行路。   ☆、神兽食梦   日头大亮,阳光明媚。道长来到了一座小镇上。低头一看,才发现怀中神兽不知何时已闭了眼睡得沉沉。   晚上觅食白天睡觉——作息真是规律啊。   道长此番出行并没有什么特别目的,只是寻常历练历练,除个妖行个善什么的。他有心好好研究一番这只神兽,便找了家小客栈住下。   到了黄昏,神兽才悠悠转醒。道长撤了禁声咒和定身咒,坐在桌前看神兽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咳了咳:“别看了,我布了结界,你逃不掉的。”   神兽哦了一声,恹恹趴下了。   道长心下诧异,早上它还有力气与他吵嚷,怎么这会儿成了这样?“你怎么了?”   神兽瞥他一眼,惜字如金:“饿。”   “……”道长默了默,“你真饿?”   神兽又瞥他一眼,蓝色的眼睛里飘着两个大字:废话。   道长自认为是个好道长,黑白分明,对好妖和和气气,对恶妖毫不留情。至于眼前这个疑似神兽的东西……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要食梦?”   神兽有气无力地点头。   “食梦可会伤人?”   摇头。   “当真?”   点头。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道长终于说道:“既然如此,等入了深夜,我带你去楼下守夜小二那儿,他兴许会做梦。”   神兽眼中噌地亮起希望的小火苗。   “我信你一回,你千万别耍花样。”   神兽呜地一声扑到他怀里,少女音被拖得又软又长:“道长,你真好呀!”   道长猝不及防,被它尾巴一卷扇了一脸毛。他眉头抖了抖,忍耐了下来。这只神兽是不是脑筋不太好使?好像是他囚禁了它吧,它还能反过来感谢?还有那个少女音,真是……他僵着脸把它拎回桌上:“好了,离深夜还有很久,我问你点问题,好好回答,不许耍诈。”   神兽乖巧点头,得到了食物保障,它精神了许多:“问吧问吧。”   “你是吃了赵二麻子的梦?”   神兽歪着头说:“唔,赵二麻子?那个村民?是啊,我吃了。”   “为什么他会没有印象自己做了梦?”   “因为梦被我吃了啊,他当然就不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   原来如此。   “你们梦貘是靠食梦果腹,还是修炼?”   “都是啊,梦越好吃就越有助于修炼。”   真是简单粗暴的修炼方法啊。   “梦是什么味道?”道长还真有点好奇。   “不同的梦不同的味道,甜的苦的麻辣的鲜香的都有。”神兽砸吧砸吧嘴。   ……   道长又问了许多,神兽都很耐心地回答了,因为它得指望道长放它出去吃东西。   月上中天,道长看神兽时不时往门口瞟,清清嗓子道:“不急。你叫什么名字?”   神兽愣了愣:“名字?我没有名字啊。”   ……好罢。   神兽却来了兴趣:“我们神兽没有名字。倒是你们人类很喜欢取名字,你叫什么呀?”   道长微微别开眼,像是在犹豫,过了很久,它才听见他的回复:“……择彦。”   已经子时了。择彦将它抱在怀中,推开房门。走道里漆黑无光,楼下柜台一点烛光如萤,一个小二趴在柜台上睡得正香。客栈里寂静无声,择彦轻飘飘地下楼,没发出一点声音。   神兽灵活地从他怀里滑下,悄无声音地爬上柜台,凑到小二脸庞。借着一星烛光,择彦看见小二嘴唇微张,像是要流出哈喇子,表情很是奇妙。神兽原本圆溜溜的眼眯了起来,在黑暗中发出蓝幽幽的一线光芒。它伸出一只爪子悬在小二脑门上方,沿着他的天灵盖缓缓移动一周,渐渐有白色光絮从他额头飘散出来。神兽放下爪子,舔了舔嘴唇,与小二隔了一指距离开始吸食白色光絮。   择彦眼珠不错地看着,此番景象让他颇为惊异。   光絮源源不断涌出,颜色愈来愈盛,后又重归淡色。神兽将最后一点光絮吸食干净,满足地抬起爪子抹了抹嘴。再看那小二,嘴唇已经合上,表情正常。   饱食的神兽从柜台上跳下,朝择彦眨了眨眼睛,举高爪子。择彦叹了口气,弯下腰将它抱起来回了屋。   神兽蹭着择彦胸口说:“诶道长,我发现你衣服料子好舒服啊,果然修道之人用的东西就是高端。”   择彦无语,默默将它放在桌子上。神兽懒懒翻了个身,摊开肚皮,打了个嗝。一点光絮碎片从它口中飘出,被择彦下意识抓住。他拧着眉头,问:“这是何物?”   “梦絮,一点片段,边角料而已。主要的梦都在我肚子里啦。”   择彦慢慢搓弄着那点梦絮,随口试了几个诀,竟然意外读开了梦絮。那碎片忽然拼凑成一个画面,是一名大侠在舞剑,不过转瞬即逝,梦絮随即消散。   “那小二梦见自己是个江湖人?”   “嗯。先上刀山后下火海,赢得美人芳心却又被她欺骗,怒火中烧杀光美人全家最后自己称霸武林。”神兽回味无穷地赞了句,“够跌宕!好味道!”它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择彦:“道长,你困吗?”   择彦瞬间猜出她的意图:“我不做梦。另外,结界仍在,你别想跑。待我确认那小二无事之后,才会放你走。”说罢,他吹熄蜡烛,躺在床上和衣而卧。   时间悄悄过去,神兽见他已然睡着,偷偷摸摸地探了探他,不由一阵失望——果然没做梦。   早上醒来时,择彦看见了在墙角刮漆玩的神兽。他忍不住讽了一讽:“如何?我昨夜可做梦了?”   神兽闷闷不乐地哼了声。   “我们修道之人入睡不全是休息,更是修行的一种,杜绝心中杂念,又哪来其他精力做梦。”   神兽摸摸鼻子,讪讪道:“是哦,你们道士真辛苦。”   择彦理了理衣袍,从床上下来洗漱一番后推门出去:“我先走一会,你要睡便睡。”他走下楼,要了份早食,顺便观察了一下小二。   四肢灵活,思维顺畅,精力充沛。嗯,很正常。   择彦其实已经信了那是只没啥能耐的神兽,它若是妖,也太无能了些,若是故作姿态,也不会再自己怀里睡得死沉死沉——哪有这么蠢暴露命门在对方面前的妖?   唔,话说回来,它手感倒是很不错。   用完早食,择彦又在镇上散了一会儿步,没碰到什么妖气,也就回来了。推门而入,神兽已经躺在了床上,眼睛半阖,四肢蜷起,一副昏昏欲睡状。择彦瞥它一眼,走到一边席地坐下,盘起双腿开始打坐修行。   又是一天过去。   晚上的时候,择彦放了神兽单独出去,自己守在屋里。当然,他牵了一丝神识在神兽身上,以防它背着自己做什么坏事。   过了一炷香的时辰,神兽晃晃悠悠回来了。   择彦看它这餍足的模样,想,除了开始它因饥饿而脾气暴躁以外,这神兽还是很乖巧听话的嘛。   神兽呜地一声扑进他怀里:“啊,道长,果然还是你怀里舒服。”择彦无奈伸手捋了捋它的毛,它享受地眯起眼:“道长,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   “今天晚上我吃了两个梦,两个都和你有关哦。”   择彦疑惑地停下捋毛的手。   “一个姑娘,可能在客栈大堂里领略了你的风姿,做梦梦见她和你缠缠绵绵到天涯,你杀妖,她就剔了妖骨给你煲汤,哈哈哈哈,味道很丰富,啧。”   择彦不太想再听下去。   “还有一个男的,他可能也见到你……”   “算了别说了。”   神兽鼓了鼓腮帮子,说:“好罢,我不说了,这个梦也确实有点甜腻过头。”   甜……腻……过……头……   择彦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神兽蹭了蹭脑袋,打了个嗝,又飘出一段梦絮。   择彦盯着那梦絮,终于没有抑制住好奇心,读开了它。画面依旧短暂,只是……   一个白衣男子正抱着一个青衫道长,两个人的动作很是暧昧,眼见着就往后面的大床上去了……   择彦大怒,一掌下去将梦絮拍了个粉粉碎,连渣都不剩。神兽吓了一跳:“你干嘛?”   择彦黑着一张脸,斥道:“这种乱七八糟不正经的梦你都吃?”   神兽诧异:“为什么不吃?当初赵二麻子也是做的这种梦呀,虽然有点腻人,但胜在料足……”   “还敢说!”   神兽呆了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嗤笑道:“穷讲究,就是个梦而已,又不是真的。”   择彦恼怒地将它从怀里扔出去:“再说一个字我马上剔了你兽骨!”顿了顿道,“以后不许乱吃梦!听见了没!”   哇,道长生气的样子好凶啊……贪生怕死的神兽缩了缩身子,飞快点头。   择彦感觉自己一直保持的温文尔雅的风度在方才瞬间破功,心中郁结,挥灭烛火开始清修,不再搭理它。   择彦在凌晨被惊醒。他骤然坐起,气息凛冽。   正在屋梁间上蹿下跳荡来荡去玩得不亦乐乎的神兽被他吓了一跳,哧溜一声从柱子上滑下,一双蓝色瞳仁无辜又可怜地将他望着。它讨好般地放软声音:“呜……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对不……”   “噤声。”择彦冷冷打断它,推开窗子,清冷月华乍然倾泻,映出他紧锁的双眉。   他捕捉到了妖气和血腥气。   择彦不再耽搁,略一整衣,提起宝剑,望见墙角团成一个团的神兽,不由心头一软,轻声道:“别妄动,我去去就回。”说罢他便要飞身而出。   “等等。”一贯娇柔软糯的少女音,“那只妖怪不好对付。”   择彦闻言一怔,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妖?”   神兽踱过来,为自己终于在择彦面前展示了非凡能力而沾沾自喜:“神兽嘛,受神恩泽,自然比凡人有优势。普通人感觉不到妖气,修道之人能感受到妖气,而我们不仅感受得到妖气,更能辨别妖气。啊,对了,你一定不知道,”它骄傲地昂了昂下巴,“只要妖未修得大道,对神兽总有本能敬畏。你们人类没有这种待遇吧,啊哈哈哈……喂你干什么!”   猎猎风声擦肩而过,神兽瞟见距自己遥遥不可及的地面,痛苦地扭着身子:“放我下来!”   择彦拎着它的后颈,踩在虚空之上,飞快奔赴城郊妖气出没地带:“你这么厉害,想必我收妖也能省不少心。”   神兽嗷嗷乱叫着,对这种强制手段表示强烈谴责!   愈近城郊,妖气愈重。择彦停在树枝之上,借着树影遮挡,看清不远处一只碧眼长毛的妖正在撕咬一具面目全非的少年尸体。   他眸色渐冷,握紧三尺青锋,低声道:“你会对付妖怪么?”   “我?”神兽不可思议地反问,“我为何会?神兽沐浴神泽,妖若冒犯伤害我们是要遭天谴的!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它们见我们都是绕着走,我对付妖干嘛?”   “噢。”择彦应了一声,然后将神兽甩了出去。   “唔啊啊啊啊——死道士——”神兽嚎叫着,被迫扑向那只正埋头啃食的妖。   那妖见一只神兽突然降临,面色剧变,天性中的敬畏之心让它掉头就走。它避神兽避得急,冷不防面上一剑刺来——   而另一边,神兽掉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满腔怒火脱口而出:“你个不要脸的死道士自己功力不够拿我垫背,你经过我同——”它抹了把脸愤愤抬头,蓦然将余音咽回肚子。月色之下,少年尸体横陈,内脏七零八落,鲜血淌了一地。青衫的年轻人眉目冷厉,杀意凛冽,一手剑术使得刁钻又精妙。   因为神兽制约,妖无法施以全力应对,异常急躁,嘶吼着扑向择彦,条状的身子灵活性极高,往他身上缠去。   择彦侧身一避,剑锋一偏,重新挽了个剑招,铮然刃鸣中有万千光影幻化,错落纷杂,变换无穷,每一道光影中都饱含剑气,叫妖无处躲藏。   神兽静静地看着,道长剑锋上的无穷寒意蔓延过来,让这里显得更加幽冷。它知道有些妖怪不干好事,但那与它无关,它也无心去管。然而今夜,月光下流淌的血色,与道长干净利落的剑招,让它突然有所动容。   扑哧一声,剑入妖心,妖当即殒命。择彦祭出玄火,烧尽它三魂七魄,防止恶灵出现。他不认识那名少年,没有办法送他归家,只能花很长时间挖了一个大坑,葬了少年尸体。他在墓前静立片刻,然后才掏出绢布拭去剑身血迹。   神兽望着这一幕,飞奔过去,跳进他怀里,叫道:“啊呀道长,你打架好厉害!”   择彦低头看着它圆溜溜的眼睛,叹息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神兽姑娘   折腾了一夜,择彦回房入睡时天都快亮了。   神兽站在桌上,守着他渐入沉睡,轻轻起身溜到他身旁,对着他一张脸看来看去。   哎呀,真是越看越欢喜。   它往择彦胳膊上蹭了蹭,趴了下来。大约是吃了两个好梦,神兽觉得有点胀,哼哼着翻了个身,摊开四肢,肚皮朝上一坦,顺便找了个舒服姿势往择彦怀里拱了拱。   神兽满足了。   将近中午,择彦才醒来。因夜半除妖,他睡醒时神智还不是很清明,因而睁开眼后看见距自己鼻尖不到一指长的一张少女睡颜时,他直觉以为自己还没清醒,于是翻身打算缓一缓,结果发现自己一只手臂被人抱住了。   “……!!!”一道惊雷劈在天灵盖上,择彦瞬间清醒。他猛地挣开那睡得正香的少女,一个激灵跳下床,抽出宝剑直指少女,在床五尺外站定,背对着床怒喝道:“妖孽!你好大的胆!”   少女翻了个身。   没人回答他。   好像也闻不到妖气……   择彦感觉眼前一黑:难道是哪家姑娘摸错房门了?不不不绝不可能,他的房间不仅上了锁还上了结界,寻常人进出不得。   择彦定了定神,慢慢转过头看向那少女。肤色白皙,五官精致,长发散乱,睡相及其不雅,一条腿光溜溜地伸在外面。   又是一道惊雷劈在天灵盖上!   他何时有过这种经历!   择彦心神大震,剑刃震动,剑气化形呼啸着直奔少女。少女终于被惊动,朦胧睁眼看见一道白光扑来,不远处的道长拿着剑杀气腾腾,不禁尖叫一声抓着被子往床角一躲:“死道士你干什么!”   此话一出,二人双双愣住,面面相觑。   “梦、梦貘?”   “我终于化成人形了?!”   一个不可思议,一个惊喜万分。   择彦呆在那里。神兽兴奋地伸出双手,在自己面前翻来覆去地看。她这手一松,身上的被子自然而然滑了下去……   ……她没穿衣服!啊啊啊!   择彦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捂住眼飞快转过身去,怒吼道:“把衣服穿起来!”耳根却迅速腾上红晕。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抖被子的声音,随即他听见神兽说:“我、我没有衣服啊……”   “荒唐!”择彦几乎要崩溃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超出了自己认知范围,什么教养什么气度到此刻统统消失,他只想一剑劈死这个不要脸的神兽!   “真的没有啊!你什么时候见过神兽穿衣服啊!”神兽也有点生气了,她对现在道长身上漫开的杀意很不爽。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前两天自己抱过的兽体都是裸的吗!虽然好像没错,但兽体和人形怎么能相提并论啊!择彦头疼欲裂,感觉一世清名尽毁,不由恶声恶气道:“既然成了人形,就必须穿衣服!”   “那、那把你的衣服借我穿穿呗……”她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怎么可能!择彦深呼吸几口,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开始默念清心诀。床榻发出轻微吱呀声,择彦迅速作出判断:“不许动!乖乖待在被子里!不准露出任何地方!”   “那头呢?你要闷死我吗?”神兽委委屈屈道,她以为化了人形可以讨道长欢心,怎么会是这样!   最好闷死你!择彦恨恨地想。他飞一样地夺门而出,又哐地摔上门,留神兽一个人抱着被子在墙角生闷气。   择彦站在街头吹了半柱香的冷风,终于找回了理智。   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师父徒儿不肖对不起师门……他在心里告罪一番,决定去买套女装。   他慢吞吞地走到成衣店门口,往里面瞅了一眼,低头又看看自己的道袍,默默地把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   要怎么说?   “掌柜,给贫道一套女装。”   人家会把他当衣冠禽兽的吧?他丢不起这个人。   “掌柜,贫道携师妹云游至此,师妹不慎受伤坏了衣服,可否为贫道提供一套女装?”   啰里啰嗦欲盖弥彰,那些俗人绝对会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看自己和那个“师妹”吧?   择彦很痛苦,他非常不想进成衣店,但更不能放任神兽裸在自己面前!   他又吹了会冷风,在心里又告了个罪。师父徒儿不肖对不起师门……   道长将干出生平第一件大耻辱之事。   他走到隐蔽处捏了个诀隐去身形,然后飞快奔去成衣店——隐身术是维持不了很久的。当他进了店,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根本不可能在店员眼皮子底下摸走一套衣服,可是仓库又在哪?   他头疼地敲了敲脑袋,避开人群,拣人少地走去。唔,西南角没有人,还有一堆打包好的女装……他屏息走过去,匆匆瞄了衣服两眼,嗯,不是什么繁复的花色,挺普通的样子,不像是很贵重的衣服。他略略放了个心。   环顾四周,无人注意……   择彦飞快抓了一包衣服捂在怀里,谁也不曾注意到角落一包衣服凭空消失。他悄悄扔下一锭银子,脚不沾地地跑出大门,直奔客栈。   无论如何一锭银子都够买这么一套衣服了,他不是贼不是贼……   上楼的时候他突然现形,吓了小二好大一跳,还未看清是什么人眼前便没有了一点影子。   真是风一样的男子啊。小二感慨道:“神经病。”   择彦靠着门板,气息紊乱。   “喂……”神兽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只露了眼睛以上的部位在外面。她化了人形,修为自上一层,可以随意切换睡觉时间,现在倒也不那么困。   “噤声!”择彦喝道。这个不省心的家伙,自己当初就应该早点放它走!他真是悔青了肠子。他将手里的包往床上一扔:“快穿好!”   神兽眨了眨眼睛,一只嫩藕般的胳膊缓缓从被窝里探出来。择彦背过身去,要往外走。神兽急了,一把拆开包装喊道:“诶你等等!这衣服我不会穿!”   择彦闻言又是一晕。他咬牙冷笑:“你开什么玩笑!吃了那么多梦难道连穿衣服都没看会吗?”   “可是,自己实践是不一样的呀……我真的不太会啊……”神兽弱弱地辩解。   她不会,难道他会吗!择彦几欲吐血。师父曾说,他虽是天纵奇才,于道法上可有大作为,然而毕竟年轻气盛,历练不够,遇事不够冷静,难以思虑周全。当时他还不以为然,如今想来师父就是师父,大智慧啊!他现在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只神兽啊!   神兽眼珠子乱转,感觉道长好像又要发怒了,为了挽回他的心,神兽赶紧变回原形,噌噌几下跳下床,往道长怀里扑去。   择彦始料未及,瞪着兽形的梦貘没有任何表示。   神兽有些慌,讪讪道:“那个,道长啊……”   “你还可以变回去?”他面无表情地问。   “呃……是、是啊。”   “那你不早变回去!”择彦终于怒了,他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我、我被你吓到了嘛想不到那么多……谁知道你这么……”   保守啊,你的名字叫人类!   择彦觉得心好累。“你走吧,我供不起你这只神兽,我早该放了你的。这衣服你带走吧,相识一场,算我祝你修为有进。”   神兽慌了,它不想和他停留在相识一场这个层面上啊!它呜呜咽咽地扯着道长的衣角:“道长,你怎么忍心抛下我这么可爱的神兽,我离不开你呀……”   “什么离不开,你没碰见我时不也过得挺滋润吗?”择彦皱眉,撇开自己的衣角。   “可是,可是,”神兽嘤嘤地说,“你都看了我的人形了,你们修道之人不是最讲究责任的吗?你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走了你没有良心啊……”   择彦僵在那里。他万万没想到神兽的脸皮这么厚!   神兽一看有戏,演得更加卖力,它跑到床上,又变成人形,坐在那里捂脸假哭:“你走啊!走了就别回来了!我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去!你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你的衣服拿走!”哼,她可是吃过怨妇的梦的!   择彦不可思议地深吸一口气,扭过脸不去看她。天哪,这种话是谁教她的?!偏偏还就对他有用了!   涉世未深的小道长哟,你是对付不了一只三千年的神兽梦貘的。   择彦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半晌,道:“好罢,你给我变回去。记住了,不准变成人形,我便带着你。”   神兽猛点头,装腔作势地抹了一把脸,变了回去,将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大笑。   晚上入睡前,择彦很有心机地划了个结界,让神兽无法跑到床上来。神兽挠着那透明的结界,眼睛里汪着一汪蓝盈盈的水:“道长你怎么这样!你太虚伪了!今天早上还抱着……”   唔,它又被下了禁言咒。   神兽忧伤地退了回去。嘤,怎么办,它沉寂了三千年的芳心终于为了一个凡人蹦跶得欢快,却总是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拍成渣渣。它在角落里一边悲愤一边修补自己受伤的心灵,暗下决心:我一定要追到道长嗷嗷嗷,否则对不起自己高贵的血统!   待择彦睡熟,它又试探着去破结界,接过又是被阻挡在外。它气恼地试了许多方法,结果每次都无功而返。   神兽终于放弃了。   漫漫长夜,它提不起兴趣再荡房梁玩。虽说现在不必局限于白天睡觉,但是必要的休息还是要有的,白天被道长吵醒,它还没补觉呢。想到这里,神兽便往桌上一趴,闭上眼,开始睡觉。   它是被饿醒的。   它这才想起来今天自己还没进食呢。   神兽出不去屋子,感觉很无力。它揉着扁扁的肚子在心里默默哀叹着。它目光一转,看到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女装,突然就笑起来。这肯定是道长叠的,不知道当时他是什么表情啊?   它越想越开心,就地一滚化成人形,将饥饿抛之脑后,抖开叠好的衣衫,坐到一边琢磨起穿法来。她在那里比划了半天,一层层穿上,系带系了又拆,拆了又系,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才确定了穿法。   啊,她真是一只聪明的神兽啊!她沾沾自喜地想着,提着裙子转了个圈,曼步走到择彦面前,低下头正准备仔细欣赏一下道长的睡颜,忽然觉得不对劲。她眨了眨眼睛,默默后退几步,再往前走几步,再退后,再前进,如是数次,她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被那该死的结界挡着。   “哈……”她仰天长笑,刚发出一个音便迅速捂住嘴,眼中满满全是惊喜之色。   啊呀,连禁言咒都不管用了诶!   神兽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砸得找不着北,咬着唇,眨着眼,偷偷摸向道长的床。   “咕——”神兽僵住了。她都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她探向择彦的额头,什么都没感觉到,只好失望地撤了回去。她走到门边,想了想,变回了兽形以便行事。它回头看看,没有掉落的衣服,估计自己再变成人身时还是穿着的。它放心地舒了口气,迈开脚步。   它的爪子又伸不动了,一堵无形的墙挡在面前。   神兽被惊呆了。它以为道长的术法对自己已经无用了,这结界怎么还在啊?   它不甘心,脑中灵光乍现,它变作人形,推了推门,小心迈了出去。   站在走廊上,神兽突然很想骂人。这什么鬼设定?化形竟然比原身厉害?腹诽了几句,她关上门,偷偷溜出客栈——她要去寻找新的好吃的梦啦!   市坊已歇,镇上人家都已经熄了灯睡觉。它探了几家,选择了一个比较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梦吃了,再晃悠在街上消食。   路过一个地方,里面还亮着灯,神兽耳尖,听见有人说:“小姐穿这衣服可真是好看极了。”咦,好看的衣服?神兽扒上窗台,看见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穿着烟罗云裳,逶迤绮丽,裙摆盛开着大朵大朵的金线绣花,旁边一名侍女正弯腰帮她整理衣带,还在絮叨:“小姐今夜打扮得这么好看,王公子一定很欢喜。”   那小姐轻声道:“他叫我丽娘,我便必得好好打扮。”   神兽呆呆地看着,心想难怪人类女子都喜欢穿得花枝招展,是要吸引异性啊。它又想到自己那套平平淡淡的衣服,暗叹口气,离开了屋子。它知道道长是不会再给它买衣服的了。   然而实际上,今天扔出那一锭银子后道长已经穷得叮当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兽倒追   如何才能快速追到道长呢?   神兽深知要顺着他的性子来,不能操之过急,它如果再敢以人形出现在他床上,它完全相信道长会把它兽骨给剔了。   那,什么样的女子会讨人欢心呢?似乎得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没事还能红.袖添个香。神兽苦恼地抓了抓脸,显然道长是不为美色所动的,它也完全不具备这些技能,它能帮道长做什么呢……   神兽的双眼慢慢亮起来。它不会除妖,但她会识妖会镇妖,道长还是很需要它的嘛!啊哈哈哈!   神兽嘚瑟地回了客栈,化作人形推门而入,又小心关上了门。道长仍在熟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兽捏着衣袖凑近他,犹豫了一会儿,飞快亲了一下他的侧脸,然后迅速退到结界外。   等了一会儿,道长没有反应,看来没醒。她吁了口气,抱着膝盖在黑暗里看他,轻声自言自语道:“……择彦。”   天亮了,择彦醒了。   他甫一起身,便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一转头,愕然发觉神兽姑娘正乖乖地坐着,青丝如瀑,目光温柔,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一身普通的白衣却被她生生穿出几分娇慵的味道。   “你做什么?”择彦大脑一时空白,一时忘记了昨天下的命令“不准变成人形”。他与她对视片刻,别开视线,耳根开始泛红。   神兽眼中光华流转,仍是不语。   他这才想起她不能说话,便撤了禁言咒和屏障。   她赶紧往床边蹭了蹭:“道长,你能不能给我起个名字?”   “嗯?”他有些不解。   她戳着自己的手指头,说:“你看啊,我都能变成人形了,没个名字太不像话了。”   他愣了愣,道:“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没有名字?没有父母起名字吗?”   她摇头:“没有呀,神兽都是独来独往的,就算是结了夫妻,生下的小崽子等它自己能走路后也就不管它了。”   原来她一直是一个人啊。他手指微动,差一点想去摸摸她的头。天气很好,阳光从窗格子里落进来,映在她蓝色的眼睛里,湖光跃金一般。   他垂下眼,说得很慢:“我……不太会起名字。”   “没关系的,只要我有名字就可以了!”她鼓了鼓嘴,“别、别太难听就行……”   他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破碎,像春天的冰层,日头一照便开始露出尘封的湖水。他默然良久,声音放得很轻:“阿梦。你叫阿梦罢。”   神兽闻言,咬唇轻轻笑起来,重复了一遍:“……阿梦啊。”   这气氛太暧昧,择彦开始翻包袱想化解一下这氛围,结果翻着翻着脸色就渐渐不好了。   没钱了。   “今天我们上路。”   “啊,捉妖么?”阿梦在心里雀跃。   “……嗯。”赶紧找下一个城镇看看有没有悬赏捉妖的。   “那你记得带我走啊。”阿梦含含糊糊地说,昨天睡得不够,她有点困,便往床边一倒,变成兽形,蜷成一团睡着了。   “……”择彦叹了口气,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将它抱到床内侧去,自己开始收拾东西。   当最后一只倦鸟啼鸣着归巢,半山苍翠被漫天夕霞渲染得绯红的时候,阿梦终于悠悠转醒。它在道长怀里醒来,看到熟悉的布料,嗅到熟悉的味道,不由在心里偷乐:他还是把我带着了啊。   阿梦有心耍坏,悄悄变成人形,顺势搂住择彦脖子,挂在他身上。择彦被怀里突增的重量弄得措手不及,一个踉跄差点把阿梦摔出去。他低头看怀里的姑娘,那姑娘也睁大了眼睛看他,笑得甜甜:“道长!”   好像就不太想让她再变回去了。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择彦将她放下,说:“你自己去玩一会儿,我要生火吃饭了。”   阿梦摸了摸鼻子,好奇道:“你还没找到客栈吗?”   择彦正在捡枯枝,闻言动作不禁顿了一顿。姑娘,你看这大山里像是有客栈的样子吗?   阿梦继续说:“那你吃什么呀?打猎吗?”   择彦将枯枝拢了一拢,念了个诀生出火来,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干粮在火堆上烘了一烘开始吃。他吃得挺斯文,但也挺慢,阿梦没那个耐心看他吃饭,便自己跑远玩去了。择彦看着晚风吹起她雪白的裙角,觉得有些东西在心底缓慢抽芽。   不知道她去哪里玩了,吃完了饭她都没有出现。周围除了虫声,便余风声,竟是听不见她的声音。没有了她的聒噪,好像……还多少有点不习惯呢。他苦笑了一下,开始捡新的枯枝。他今晚得在这儿过夜。   月亮升上来了。他靠着树干,看着面前燃烧的火堆发怔。她……去哪儿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是离开了吗?当初不是她自己缠着要留下,为什么又不告而别了呢?心底已抽芽的东西又开始生长,攀附着心腔往上窜。   算了……也没什么不好。她大概是找到神兽应该有的生活了。   他合上眼,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几不可闻地叹道:“……阿梦啊。”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似乎有清越歌声响起,他朦胧中睁眼,看见牛乳一样的月色下,她一身莹白的衣裳随风舞动,微笑着朝自己走来,起伏的山脉中不知为何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黑影跃起又落下。那歌声不知是从哪里飘来的,愈发美妙,伴随着歌声,有一大片光芒升起,飞舞旋转个不停,金黄金黄的,要烙进他心底。   他怔怔地说不出话,只直直地看着走来的姑娘。   眉目如画。   “呐,我特意为你准备的。”阿梦在他旁边坐下来,托腮看着远方,“看见了吗,那些萤火虫,那些跳舞的精灵,我还去找了山中藏着的鲛人,请它们唱一支歌。”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侧过头,看见她睫毛下亮晶晶的眸子。   “你们道士生活得太无趣了。你没见过的美景太多了。”她笑眯眯地说,“怎么样?你喜欢吗?”   他缓缓握紧手,低声道:“有心了……我,很喜欢。”   这样的月夜,这么多非人的精怪一起表演的壮丽场景,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喜欢就好。”   不知道这场盛宴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只记得,自己困倦得要睡着时,最后看见的,是她热烈又温柔的眼神。   阿梦觉得自己快要累趴了。那帮刚生了灵识的萤火虫最好操作,精灵们也比较听话,主要是那群矫情的鲛人,不仅住的地方死偏死偏,更是拽得不得了的样子,费尽口舌、施了威压才让它们勉强同意唱歌。但显然最终效果还是很不错的,道长似乎也已经有点动摇了。嗯哼,她即将成功,搞不好明天再帮他收个妖他就能对自己死心塌地啦!   她满足地想着,躺在草地上枕着双手看月亮,幻想着自己的美好未来。   一只精灵飘到她旁边,说:“你喜欢那个凡人?”   “嗯。”   “可是凡人寿命太短了,你们也不是一个物种,这种东西不是光光靠爱就能维持的。你看我知道有一匹马和一只驴冲破世俗在一起了,最后生了个啥,一个孤独一生的怪胎呀!”精灵苦口婆心道,“天大地大,何苦找不到一只公梦貘呢?”   阿梦鄙夷地看它一眼,懒得应话。   精灵悻悻回去了。   阿梦觉得有点饿,但道长仍然没有做梦,她有点不爽。自己辛辛苦苦操办了这么一场,他竟然连个梦都不做,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次日早上,道长醒来,看见了有气无力趴在地上的兽形阿梦。   他想了想,迅速推断出了原因:“饿?”   阿梦点头。   他抱起它,说:“那就先睡会吧,睡醒大概就到镇上了。也许……还可以吃点白日梦。”他自己微微笑起来。   阿梦扯了扯嘴角,闭上了眼。虽然它已经不一定是昼伏夜出了,但是现在饿得慌,能睡就睡会吧。   中午的时候它被择彦叫醒:“现在客栈里大概有人在午睡。”   它精神一震,在择彦的掩护下溜进了别人卧房,半柱香后心满意足地溜了出来。它跟着择彦回到他的房间,打量了一遍四周,好奇道:“你怎么又有钱了啊?”   择彦咳了一咳:“我接了一个除妖的活,有了预付酬金。”   “那你怎么还待在这儿?”   “那妖怪晚上才会出来,不急。”他拍了拍她的脑袋,“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好呀好呀,去玩什么?”阿梦兴奋地问。   “我也不知道……”他微微别过脸,“就是想着你之前恐怕没有大白天在街上走过,没见到什么热闹场景,带你开开眼界罢了。”   阿梦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变成人吧。”   在阿梦的强烈要求下,择彦换掉了道袍,穿了一件月白长衫陪她上了街。有了钱的择彦显然心情也不错,给了她一小锭银子,让她自己去挑件衣服买。阿梦欢呼雀跃地奔向成衣店,过了好久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她手里拎了包旧衣服,穿着新买的月白色罗裙,下摆铺开层层叠叠的暗绣花潮。不知是谁给她换了个发型,一只玉钗斜绾,一根流苏荡在耳畔,愈发显得娇俏玲珑。   扑通、扑通,择彦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跳,说:“走吧。”   一路上阿梦停停走走,看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儿。她笑盈盈地挽住择彦的胳膊,说:“道长,你真好呀。”   依旧是又软又长的少女音调,听起来却没那么别扭了。他身子僵了一瞬,正欲抽出自己的左胳膊,忽见前方一辆马车像是失了控制,一路横冲直撞,打翻了不少摊子。车夫白了一张脸,拼命吼着拉缰绳,也控制不住那马。   眼看着要撞过来,择彦来不及多想,伸出右臂搂着阿梦往旁边一带,堪堪躲过。阿梦猝不及防,鼻子撞在他胸膛上,痛得差点掉泪,一时说不出话。择彦看着那辆马车喧嚣而去,无奈地摇摇头。再一低头,他才回过神来,霎时红了耳根。   满怀的少女馨香,如云乌发中,那一簇流苏还在晃啊,晃啊,晃个不停。阿梦捂着鼻子,抬起湿漉漉的眼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神兽威压   扑通扑通,择彦稳不住自己的心跳了。他一把推开阿梦,快步离去。   阿梦搞不清状况,追了上去:“诶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一辆马车失控了,差点撞过来。”他的声音还略有颤抖。   阿梦想了想,忽然反应过来:“啊道长,你刚才是不是抱我了?”   前方人的脚步一滞,然后走得更快了。   阿梦咧开嘴,不急不缓地跟着他,一路走到人少处。她四下瞄瞄,这里没什么人诶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呢哎呀好期待好羞涩呀……   她期待又羞涩地抬起眼,发现择彦已经在两尺外站住了。   “阿梦。”他唤她。   “嗯?”   “这是个很热闹的城市。人很多。”   “嗯。”   “你修了人形,从今往后便不再孤单,可以结交很多朋友。”   “啊?”她呆呆地应着,这对话好像和她预料的方向不对啊?   “所以……你可以留在这儿,干什么都好,或者去其他城市也行,世上你没去过的地方很多,尽可以去看看。”   “你……”   “阿梦,不要再跟着我了。”   她茫然地听着,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你讨厌我吗?可是你不是自己带我出来玩的吗,不是刚才、刚才还抱、抱了我的吗?”她上前几步想要拉他的袖子,却被他避开了。   他说:“相识一场,你让我领略那样的美景,我也要让你开开心心地知道人世的精彩。”   不对,不是这样的啊!她才不要“相识一场”,她在山里那么做才不是要他这样的回报!她眼中迅速盈出一汪泪:“那你为什么抱我?”   “那不是抱,是……”他像是在说服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是人下意识要保护附近人的动作。无论那是谁。”   “你胡说,你明明……”   “昨天在山里,你还睡着时我给你下了禁言咒,防止你醒得早然后吵吵闹闹打扰我赶路。可是……”择彦静静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能说话?”   “我……”阿梦张口结舌。   “阿梦,有些事我不问,并不代表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要缠着我,又瞒了我什么?装作我的咒语有效,是不是很好玩?”   “不、不是的!”阿梦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不懂为什么人类可以翻脸翻那么快,明明上一刻他还言笑晏晏地陪自己逛街,“我是化了人形才发现咒语无用的!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你肯带着我不就是因为可以制约我吗,如果咒语无用你还会愿意带我吗?你敢说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吗?你们人类就是虚伪,明明猜出来了还装不知道!”   择彦默而不语。是,他是猜出来了。他虽初涉人世,但也不是傻子,阿梦死乞白赖缠着自己,有事没事变个姑娘在自己面前晃,还跑遍山头给自己准备了一场表演,他能隐约感觉出来什么。可那又怎样呢。“阿梦,别妄想了,那不可能。”   阿梦怔住。方才做戏示弱装出的眼泪还含在眼中,此刻却像是真的要流出来。“怎么不可能!你别说什么人只能和人在一起,那些无聊地世俗规矩是你们人订的,可不是神兽订的,我是受神泽庇佑的神兽梦貘,天理纲常,那算是什么东西!”   他确实是想说天理纲常,却被她抢了白,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得。择彦看着她,像是有柔软的丝线一层层缚住心脏,紧紧的,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起之前心中的悸动,已经敏锐察觉自己有深陷红尘泥淖的风险,应及时抽身,早早了断。但他委实说不出狠话,又担心一走了之她会到处找自己,因此一直拖着。直到方才那一抱乱了心神,他才下定决心与她开诚布公地交谈。   “是的,你是神兽,你想如何便可如何。可我是人,有自己的底线,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吧。”择彦转身便走。他无法再面对那双幽蓝潋滟的眸子了。   阿梦狠狠抹了把眼泪,用力踹了一下身旁树干,对着择彦的背影喊道:“没错,我是神兽!我爱怎样便怎样,你管不着我!”   他走在街上,身边人流如潮,却好像空空荡荡。他又是孤身一人了啊。天色将晚,他该去准备捉妖了。   择彦回到客栈吃了点东西,便去了那处诡异的庭院。这处庭院据说风水不好,废弃了几十年,最近有人不信邪买下来了,派人去修葺,结果工匠们进去当晚就都失踪了。这件事一出,连稀稀落落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都搬得远远的了。择彦在庭院里缓步走着,打量着周围。   的确有妖气浮动,但是却很淡,此刻妖应该不在这里。择彦将庭院的格局细细记在心里,在角落布下了机关,若是妖回来,便该有动静。做完这一切,他便离开了。   月上柳梢,墙头衰草窸窣,一只毛色浅淡的兽伏在草间,一双眼蓝幽幽的,望着道长背影渐远。   它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   一连几天,都没有妖的踪迹。择彦天天在客栈里打坐修炼,巩固自身。偶尔他打完坐睁眼,发现半天过去,周围静悄悄一片,便会觉得莫名失落。   没有人聒噪地讲话,也没有兽浅浅地呼吸。   他有时候推开窗,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想要寻找那个熟悉的姑娘身影。他对自己的这种潜意识行为非常不舒服,但又无法克制地会去做。   有一次他真的看见她了。她穿着那天买的月白色罗裙走在人群中,有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来搭讪。现在汉夷交好,商业贸易往来频繁,蓝眼睛黄头发什么的的大家也多少见过一点,但仍存有好奇心。大约那公子哥儿正是被那一双蓝色瞳仁所吸引,从街东头一直跟她左右跟到街西头。   她忽然停下脚步,不知对那公子哥儿说了什么,对方便灰溜溜走了。她转身抬头,差一点撞上他的视线,他慌忙把窗一关,阻隔了外界的喧闹。   真是要命。   分开愈久,他想起她的次数就愈多。她的所有表情都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他一天要念好几遍清心诀。   他不知道的是,阿梦常常跟着他。它发过誓的,一定要追到道长,要对得起自己高贵的血统。   这天晚上,它一如往常远远跟随着他,看他进了庭院检查了一遍又出来。大概今晚那妖仍旧没来,难道是发现了道长?它胡思乱想着,看着道长离开,觉得有些饿了,便潜进了一户人家。   阿梦食完梦出来,早已找不到了道长的身影。它知道他有除妖任务在身,肯定还会在城里,所以也不着急。它慢慢晃悠着,打算找个没歇业的瓦舍什么的看看热闹。   找到了瓦舍,阿梦一边在对面屋顶上看新鲜,一边梳理着自己的毛,忽然就闻到了妖气。   腥膻的妖气,还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它悚然一惊,拔腿就跑,如一团疾速移动的白雾穿梭过茫茫黑夜。   越来越浓越来越重的气味……是只五千年的藤妖,他一个修行了二十多年的人类,对付对付小妖也就算了,怎么对付得了这种妖怪!即使是天纵奇才也打不过啊!它焦急万分,奔得愈快。   气息从墙头飘出。她皱眉忍住浓重的妖气,跃上墙头。择彦正与那藤妖打斗,明显处于下风,身上的血窟窿一个比一个深,而藤妖才受了点皮肉之伤。   “无知凡人,安敢与吾相抗!”藤妖被择彦砍断一根藤枝,怒吼道,“吾暂居于此,与汝何干!”   择彦没有回答它,挥剑的速度变慢,受了它重重一击。   阿梦目眦尽裂,跳下墙头,带起一阵风浪:“低贱妖类!神兽在此安容尔等放肆!”   神兽威压迫来,藤妖显然受了一定制约,它望向阿梦恶声道:“三千年的梦貘!吾修炼五千年与汝素来无怨,何必多事!”   阿梦见它打斗的动作没有变缓,竟克制住了妖的本能,心下惊骇,于是化出人形,神力激荡,身侧野草随气浪向两边倾倒。她像是踩在风上,一步步轻盈如舞蹈,裙袂翻飞,翩跹如蝶,声音虽清澈,却透着上位者的威严:“妖物!吾以神兽之名勒令你速速离去!”   她越走越近,藤妖与道长搏斗时飞溅的鲜血几乎要落到她脸上。择彦在斗法时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大动,嘶声道:“你做什么!快走啊!”   她不会法术不会武功,唯一有用的只有那与生俱来的威压。可他听得很清楚,藤妖比她长两千岁,她制不住它的。   阿梦充耳不闻,仍在走近。藤妖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鼻尖空气稀薄得几乎无法呼吸。它暴喝一声,骤然腾起,万千枝条从背后疯长出来,在黑夜中化作狰狞的手,避开阿梦直逼择彦而去!   择彦精力早已不济,强撑到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他斩断最初几根枝条后便被藤蔓紧紧勒住,藤上小刺扎进皮肤汲取血肉精元,瞬间绽出一大朵一大朵妖异奇诡的花来,花瓣洁白细长,一寸寸舒展开,由底部慢慢染上殷红。   “择彦!”阿梦扑上去,一双眼已是通红,“妖孽你还不住手!”   神兽那迫人的威压几乎要震裂它心脉,藤妖眼前青白一片,却咬牙强忍了下来。这个道长,气血纯醇,决不可放过……   阿梦抓着藤蔓想要自伤招来天谴,奈何那藤妖实在机警,但凡阿梦所触之处皆化作平淡无奇的藤蔓,一根刺也没有,毫无杀伤力,一旦离开便又长出尖刺,叫她惊怒异常。   “没有……用的……你走……”择彦断断续续地说着,他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她的衣裙上尽是血污,头发也乱了,那根玉钗不知道掉到了哪里,都没有流苏晃啊晃的了。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好看。   他的神兽姑娘,他心尖上的人。   将死之时,他想起很多事。师父说他年轻气盛,他果然制服了几个百年小妖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实际上根本不是这种千年大妖的对手;他一边恪守着清规戒律待人谦和有礼,却一边在她面前屡屡破功;他赶她走,其实是在害怕人的短短一生于神兽漫长一世毫无影响,他害怕自己付尽一生的人最终会在时光悠然中忘记自己。   可是……他现在后悔了。他早就陷在红尘泥淖中出不来了,如果当初跟她好好在一起,或许今日也不会这么遗憾罢。   他闭上眼,嘴角似有苦笑。   阿梦看着他嘴边渗出的血沫,眼中尽是凄绝。她在心底质问上神,为何给了梦貘神泽,却不肯授予神术!她仰头发出尖锐呼啸,混杂着远古洪荒的神兽咆哮之音,震动大地。上古便流传的神之恩泽在血脉里奔腾不歇,她踏风而上,凭空而立,眸中幽蓝深红汹涌如同漩涡。狂风席卷而来,她裙裳猎猎作响,苍茫之声重如锤击:“妖孽!区区蝼蚁安能与神泽相抗!”   藤妖只觉有万斤巨石压下,几乎震碎天灵盖。茫茫之中是急速涌动的血液在告诉它:臣服吧……它倏然跪下,妖力骤减,藤蔓尽数收起。择彦重重摔落,喷出一口鲜血,微睁了双眼看她拾剑而去。   不要去……他在心里说,可他嗓子干涩无比,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梦冷厉地笑起来,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抓住一根尚未收回的藤蔓,挥剑斩为斜刃,将刃面重重往自己心上三寸处一插,霎时血流如注。   让神兽受了多少的伤害,便要承受加倍的天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旅游去了,我是存稿箱……   这是中短篇,明天完结= =   ☆、神兽道长   “啊——”藤妖嘶吼着,然而天谴已至。   茫茫黑夜中似有一双手撕开厚重云层,闪电划破黑暗,隆隆雷声滚过苍穹。阿梦用力拔出藤蔓,踉踉跄跄奔到择彦身边,将他抱在怀里,防止他再受伤。万千光矢从天际泻出,尾端带着熊熊天火,毫不留情地射在这一处庭院。   没有光矢会伤到阿梦和择彦。   藤妖凄厉的叫声响彻天空,天火焚心,五千年的修为在天谴中化作虚无。它的身体一寸寸破碎飘散,被火舌舔舐殆尽。   阿梦将额头贴在择彦的额上,胸口的血也没泪水流得快。他气若游丝:“傻……”   她忍着痛楚,说:“你才傻。跑来和千年老妖打什么架。”   “你的伤……”   “不碍事。”   他的目光长久凝在她的脸上:“我要死了吧……”   她抬起手盖住他的眼,说:“不会的,你不会死。你先睡一会,睡醒就好了。”   天火褪去,庭院里清清冷冷,只有他们二人。      择彦醒来时,周围很安静。他睁开眼,略动一动便觉筋骨疼痛难忍,环顾四周,是不知名的房间,装修得还很不错。   这是哪里?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牵扯到了伤口又是一痛,他不得不躺回去。   他望着门口,想要喊人,一只脑袋奇大无比的生物却突然冒了出来:“你醒啦?”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这个外形奇特的生物,艰难发问:“你……是谁?”   生物抠了抠鼻子,在择彦抽搐的面色中弹弹手指,说:“我是那只傻缺梦貘请来疗伤的精灵啊。唉唉,太不够意思了,明明是我的功劳,却要算在那些没用的凡人大夫头上。”   “她……她呢?她受的伤严重么?”择彦抓紧了床单。   “她?前天就能活蹦乱跳了。看我医术多高明。”精灵皱了皱眉,说道,“废什么话,好好躺着,我再给你治治。唉,凡人的身子太娇弱了。”   他闭上眼,知道她安好就行。   他感觉一缕清凉自脚底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精灵还在喋喋不休:“嗯,断骨接上了。淤血清掉了。还有什么呢?啊,没有了,就喝喝那些无聊的凡俗药物就行了。”   门忽然被打开,精灵咻地一下消失。一名医女前来切脉,惊讶地说:“这位道长身子骨真好,痊愈得如此神速。这样看来我只需再开几副调养的药就行了。”   择彦忍着没有睁眼。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阿梦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喂,张老爷,你看道长他为了除妖都成什么样了,医药费你付啊。”   一名胖胖的中年人说道:“这个自然,自然。那天的动静整个城都听到了,道长真是太厉害了!”   “对了,还有剩下的酬金没给呢。”   “待道长伤好,便给。”   阿梦不满意道:“什么意思啊不信任我?”   “怎么会怎么会,那天姑娘带着浑身是血的道长来求医,嘿嘿,道长那手握着姑娘是不肯放啊……我怎么会不信任呢,只是有些……”   择彦额头青筋浮动,他终于忍不住刷地睁开眼,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阿梦惊喜地扑上来:“啊择彦你醒啦!你身上痛不痛,难不难过?”   “只要你……别压着我的伤口……就挺好……”   医女在旁边扑哧一声笑出来,赶紧收拾东西走了。张老爷说:“辛苦道长!辛苦道长!既然道长醒了,那就皆大欢喜了!我这就去准备酬金!”说完拔腿走人,他一把年纪了可不想在这里看年轻人腻歪。话说什么时候道士也可以找道侣了?   闲人一走,精灵便冒出硕大的头来:“喂,我帮你治好他了啊,我一百年前欠你的人情还清了啊。”   “嗯嗯,多谢多谢,你最好啦!”阿梦笑眯眯地去摸精灵的脑袋。   精灵嘁了一声避开,又凭空消失了。   阿梦重新把关注点放到择彦身上,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他抿唇微微一笑:“还行。”   “那……我救你一命,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   他缓缓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说:“对不起……留下来,陪我吧。”   师父,徒儿不肖,违背门规……但是,徒儿很欢喜。   阿梦眨了眨眼,凑近他,点了点他的额头:“眼神闪烁,说谎吧?”说完才发现两人距离太近,他的呼吸就落在自己脸上,一时脸色飘红。   择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咬了咬牙,在道长唇畔轻吻一下,然后飞快掩面奔出屋子。择彦喉头微动,耳根红得发烫,他轻声自语:“没有说谎。”      择彦养好伤,便告辞了张老爷上路。阿梦跟着他,怀揣着一沓银票,高兴得要飞上天了。择彦默默看了她一眼,想装作不认识这个财迷。   一只神兽为什么会这么注重身外之物啊!   阿梦在他旁边扳着指头算:“我要买新衣服,要买新首饰,还要住高级一点的客栈。万一碰上什么贵族呢,一定有非常美味的梦。”   “……”算了他还是别管她了。      当夜他们露宿山林。阿梦气得跳脚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明明挣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不走快一点住到客栈去?”   他将她一把摁下:“是谁一路上嫌腿酸叫我走慢点的?”   她哼哼了两下,拿着木棍戳他燃起的火堆:“你可以背着我健步如飞嘛。”   那你怎么不变回原形啊?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补偿我啊。”她理直气壮。   择彦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扭过头笑了一下。阿梦扯他:“你笑什么?”他看着阿梦,火光跃动下,她半边脸都是暖融融的颜色。他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靠过去吻住了她。   那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吻。   阿梦心如擂鼓,闭上眼去回应他。   不知道是如何纠缠,不知道是何时分开。   他放开她,气息有点不稳:“睡吧。”   “我……我不困。”   “……那你自己玩吧,我睡了。”   什么人啊!刚刚亲了她怎么是这种态度啊!阿梦对他怒目而视。然而择彦已经背对着她睡下了。   阿梦一腔闷气无处可泄,蹭蹭蹭跑去找山里精怪了。   择彦对着黑暗的大山默默捂脸,他清修二十多年,真是鬼迷心窍才吻了上去啊……这要怎么解释啊……      第二天清早,择彦醒来,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四肢灵活,思维顺畅,精力充沛。嗯,很正常。   那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择彦狐疑地转向在叠草叶玩的阿梦:“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这问法怎么那么奇怪呢……   阿梦瞥他一眼,眼神中透露着心虚。她一边将草叶叠得乱七八糟一边摇头:“没有啊。”   择彦站起身来,扳正她的脸,严肃道:“说实话。”   阿梦故作天真地笑:“什么啊,择……嗝!”一道梦絮从她嘴里飘出,阿梦惊恐万分,择彦脸色骤变。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的梦从哪来的?难道……   阿梦已经远远跑开,抱头大叫:“不许剔我的兽骨啊!”   要死。   择彦脸色阴沉地读开梦絮,看清画面时整个人晃了一晃差点没站稳。   画面上,他正紧紧搂着阿梦,阿梦坐在他腿上娇笑……   ……他竟然做梦了!还做如此荒唐的梦!还被她吃了!   阿梦的声音弱弱传来:“那个……我找山里的精灵玩了一夜,早上觉得肚子饿就回来了,随便一探没想到你真的做梦了……我就……你,那个,你想知道你做了什么梦吗?”   不想!一点都不想!   梦絮很快飘散,择彦扶着额头不知道要说什么。   阿梦还在不知死活地安慰他:“你别这样啊,做梦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偶尔一次没修炼也不是大事嘛……梦里你也没干什么,顶多就是说,咳,说你爱我。”   咔擦一声,择彦身旁的一棵小树苗被拦腰折断。   “啊啊啊我错了!”阿梦痛哭道,“你说的是喜欢我不是爱我!”   择彦面无表情地走开,他想一个人静静。      不擅长表露心迹的道长在梦里把心迹全都表了个透彻,这个认知让阿梦很高兴,让择彦很崩溃。他鼓足勇气刚违反了门规,结果就立即不仅现实里鬼迷心窍主动去吻了人家,在梦里还牵牵扯扯,难道他本质是个这么龌龊的人吗?   “这哪叫龌龊?这叫遵从本心!喜欢我就喜欢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神兽姑娘的安慰还是不要听了。她比较擅长心口插刀。      择彦在新的镇上找了一家高端的客栈,要了两个房间。阿梦磨磨蹭蹭地说:“其实住一间也没有关系嘛大不了我再变回去……”然后被择彦的眼神吓到隔壁去了。   当晚择彦翻来覆去睡不好,将近丑时才逐渐睡着。   第二天他盯着床上的痕迹神色微妙。不知为什么赵家村那堆长舌妇的对话又浮现出来。“你们知道什么,他婆娘亲口告诉我说,她这两天早上醒来都发现二麻子,咳咳……那什么,不太干净……哈哈……他婆娘要教训他,他又喊冤,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择彦的脸瞬间黑了。   一番清理洗漱后,他砰砰砰敲开阿梦的房门。阿梦颤颤巍巍地来开门,看着他把门摔上不禁抖了两抖。择彦的目光落在她歪着的衣领上,怒道:“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阿梦赶紧正好衣领。   “说,你又吃了我什么梦!”择彦暴躁不已。   阿梦小心翼翼地问:“你、你真要知道吗?”   择彦僵着脸,道:“吐出来!”   阿梦扁了扁嘴,吐了个梦絮出来。   读开梦絮的择彦只恨时光不能倒流,当初就不应该招惹这只麻烦的神兽!   画面上的自己青衫微敞,正吻着身下的阿梦□□的半块肩膀,还有往下的趋势……   趁着道长还没有砸坏东西,阿梦猛地抱住择彦:“你看!你骗不了自己的!承认有那么难嘛!你就是还惦记着那劳什子清规戒律!”   择彦不说话。   “你既然都做了决定违背师门规矩,干嘛不违背个透彻,一边想和我在一起,一边又放不下规矩,累不累啊?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痛快一点吗?”阿梦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说道,“择彦,你能不能坦诚一点啊。”   ……她说得其实还有点道理。他早就把心交给了她,却放不下守了二十多年的规矩。若不是她大胆,他恐怕永远都不会表露心意。   他得对得起她,对得起那场盛大的表演,对得起那次舍命的相救。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捧起她的脸,终于克服了内心的背叛感,吻了下去:“对不起,是我的错。阿梦,我喜欢你。很喜欢。”   “……就是别再吃我的梦了。”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阿梦绞尽脑汁地在和择彦讲话。那一日在她语言煽动下他终于表白,然而没过多久又死性不改地开始吝惜那几个字。虽然他换了方式总是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心意,但是听不到甜言蜜语她好难受啊!   “道长!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   “胡言乱语!”   “唔,择彦,你装什么,你不是亲口承认喜欢我的吗?再说一遍呗。”   “胡言乱语。”   “呐,我看你最近修道很勤奋嘛,是不是在争取得道,好一直跟我过下去呀?”   “胡言乱语……”   “死道士!胡言乱语胡言乱语你有完没完!我下次还吃你的梦!”   “你敢!我马上剔你兽骨!”   阿梦缩了缩脑袋,眯着眼笑了。好嘛,她知道了,话可以乱讲,梦不能乱吃。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其实我很萌神兽x道长这个脑洞的…… 感觉这种甜文写不成长篇就写了个中短篇【其实是懒】=w=写得时候真是少女心荡漾啊~ 看文的亲们,有什么不足之处请指出来,谢谢!鞠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